千帆liya mile

你的上帝饿了,得有个人来填饱他的肚子。

【绿蓝】太阳温暖天边彩霞

★死对头pa

高中同学毕业多年后火车上相遇的故事

还有一点点校园回忆








绿皮火车驶入人潮汹涌的站台,唯有亮黄的警戒线与车道之间隔出了小块空间。机械女音的播报尚未结束,行李箱轮在大理石板上摩擦的噪音,亲朋好友道别的呐喊,以及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,都迫不及待地挤入了混乱的交响曲。透过玻璃窗,车内车外的人不由得一笑:无论走到哪里,都是这么拥挤。


小蓝坐在窗边,端起一杯咖啡细细品尝,望着天边一抹桃红色的晚霞发怔。虽然这里只是普通小城市,却别有一番风味,他平时忙于路途奔波,鲜少注意头顶的天空,如若没有这次出差,今日傍晚,他依然坐在办公室的狭小隔间,拆开拆过无数次的塑料外卖袋,日复一日演绎着平淡如水的生活。可惜他不是楚门,也没人愿意观看他的生活。有的人活成文艺电影,有的人活成商业片,而他是收视率为零的电视剧,无人问津。


都是匆匆过客罢了。小蓝举起手机——晚霞快要消失了,即使下一次再见,也不是这片晚霞了,但他还是想努力挽留,至少让时间在这一刻定格。从小到大,旁人都不太理解他这种悲春伤秋的情怀,与其让手机内存被天空云朵占满,不如多下载几个游戏找乐子呢!每当面对此类质疑,小蓝只是笑笑,说句“我喜欢”,然后再也没与那些人分享过天空。


有些事物,只能一个人孤单欣赏。


不,也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看的。小蓝抚摸着屏幕上的晚霞,很多年以前,那个人也与他同在一片天空下。也许是年少时的自尊心作祟,谁都没有开口说出对方期盼的话,草草分离。掰指一算,竟已六年。


算了,现在怀念过去也没有意义,物是人非,徒增烦恼。


夜幕降临,晚霞消散,列车开动,后面的车厢似乎起了争执,搅乱了小蓝的心情,他一如既往准备戴上耳机,尽情在自我的小世界里畅游。


“大爷,您的位置在这儿,下次您看清座位号,行李我帮您放上去。”


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后方过道传来,越来越近,还有老人夹杂着方言口音的道谢。


小蓝的手停住了,努力控制下意识回头的冲动。毫不夸张地说,这个声音的主人,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。他构想过很多次他们的相遇,开口无情嘲讽,冷战式爱答不理,直接干架也不错。可是一旦那个人真的出现,小蓝反而不知所措。他现在更希望化成灰的是自己,这样便可以避免即将发生的尴尬修罗场。如果人能像抽烟一样,抽离不愿触碰的记忆,变成烟圈泡泡吐出来,让它们消失就好了。


“不用谢,助人为乐嘛。我的座位也很近的。”


是他无疑了。小蓝紧攥着餐巾纸,不安地抠出许多破洞,掌心的薄汗渗透了纸层。


“嗯,就是这里了。”


来了。


小蓝在被对方看见正脸之前,迅速调整心态与表情,坐得端端正正,构思好“台词”。既然逃不了见面,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!


一丝银光率先出现在小蓝的余光中,接着便是白衬衣,黑裤子,和一顶棕黑色的爵士帽,灯管的白光从高处投下,它的主人的眼睛被笼罩在阴影中,只看得到隐约勾起的嘴角。那人提着小箱子坐在了小蓝对面,摘掉帽子,露出了叶绿色的头发和翡翠般的眸子。


说点什么,快说点什么啊。小蓝暗自着急,好似被糨糊封住了嘴,预备好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,三秒内,他头脑中闪过了十种开头,深沉庄重的,幽默诙谐的,俏皮有趣的——哪种都不太适合,最后全部否决。没了开场白,小蓝开始坐立不安,又冲了一杯速溶咖啡,摇晃着杯中的白色泡沫。比起咖啡,他更喜欢可乐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也迷上了香醇的苦涩。


绿发年轻人并未察觉对面某位乘客波涛汹涌的内心,他彬彬有礼地向列车员买了份香煎里脊饭,娴熟拆开包装盒,自顾自地吃起来,完全没把小蓝放在眼里。火车上的大多数人也是如此,自己做着自己的事,热闹了一天的车厢,难得陷入沉静。


饭菜的香气诱引着小蓝的味蕾,他咽了口唾沫,默默屏住呼吸。香煎里脊与咖啡混合在一起,是他记忆里的味道。


当饭盒即将宣告终结使命时,绿发青年抬头了:“你好,我是小绿,今晚咱们一起过夜,挺有缘分的啊。”


这算什么,难道绿毛龟已经忘了他吗?小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,心中因焦急燃起的火焰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,他甚不自信地在玻璃窗的反光中检查自己是否真的老到完全认不出。没变呀,依然是蓝色的头发,蓝色的眼睛,不过褪去了少年稚气而已,怎么绿毛龟就忘了呢?


“啊,你好,我是——”


那就重新认识一次吧,反正大家都会在该下站的地方离开的。


“蓝毛傻子,你又上当了。”


仿佛一朵万花筒在眼前炸出绚丽的光彩,小绿扑哧一声笑了,尾戒的幽幽银光映照得他的笑脸不太真实。他的声音很轻,不会惊醒酣睡的乘客,却可以在小蓝心里制造爆炸性连锁反应——恶趣味的目的。小蓝惊愕地瞪大眼睛,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这家伙紧张半天,局促不安感顿时烟消云散。


小蓝扭过头,背靠在座椅上:“哼,小把戏,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吗?”


“这么说你以前很在乎我?”小绿穷追不舍,捋顺了耳边的发丝。一系列动作与语言在小蓝眼中颇具逗弄意味,自己与被人类用逗猫棒套路的小猫没有区别。


“少自作多情。”小蓝拿出从前经常指责小绿的话语,“我从没在乎过你,以前是,现在是,将来也是。”


此话一出,他又后悔这样的回答过于尖锐无礼。他们不再是当年随意拌嘴的高中生,而是成熟独立的成年人,应当考虑一言一行的后果——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,同学关系,死对头关系,还是......熟悉的陌生人?按照人之常情,答案早已浮出水面,但小蓝不愿承认,硬生生地加上了思考过程。思绪的羽毛多在空中飘飞一会儿,落地的时间便能延缓。


小绿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,若隐若现地闪动了一下,随即无影无踪。也许是习惯了,他自动忽略对方无意伤人的话语,转而问道:“你最近过得怎么样?”


“普普通通小程序员罢了。”小蓝叹了口气,“这两天去A城出差。”


“好巧,我也有事情要办,我去B城,比你早一站下车。”


小蓝干笑了两句:“哈哈哈,没想到当年咱们争着当老总,最后都沦为打工人了啊。我还记得你说过要让我加班连续一周呢,可惜这机会让给我老板了。”


皱巴巴的T恤衫,眼下淡淡的青黑,微微浮肿的脸颊,强打精神的微笑......一切都与小绿记忆中的那个蓝发青年相差甚远。他似有不忍:“你瘦了很多。”


“还好吧,我没什么感觉。”小蓝捏了捏脸,大抵确实在某块地方手感不一样了,他没有照镜子的爱好,究竟有没有消瘦下去,谁也说不清,小绿或许只是在说客套话。


故人重逢,聊天是十分奇妙的,它可以在任一时刻开始与结束,起码他们时隔多年的第一次聊天,没头没尾地结束了。


“也不早了,我今天赶着上车有点累,睡了。”小蓝再也无法忍受尬聊的氛围,他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油嘴滑舌派,能无底线吹捧恭维老同学。显然,无论曾经关系多密切,都会被时间的洪流冲出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,他们之间,已经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。小蓝从行李箱拿出小毯子蒙住头。白色的灯光透过墨绿色的布料不再那么刺眼,沉浸在温柔的绿色中,如同被母亲的双手爱抚着,他悄悄长吁了一口气。


小绿也十分识趣,回了句:“嗯,晚安。”换做以前,他们午休之前都要头对着头拌嘴二十分钟,谁先休战谁王八蛋,最终演化为互相弹手指之类的小规模“肢体冲突”。现在他们都失去了一些兴致。


这家伙......真的变了很多啊。小蓝如同逃难般躲避在狭小的空间里松了一口气,他早就知道绿毛龟是个“双面龟”,人前一套温文尔雅,人后一套高傲毒舌,后者是小蓝独享。说实在的,小蓝高中时气鼓鼓地希望小绿能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待自己,构筑和谐同学关系,保障心脑血管安全,现在这个美好愿望实现了,他开心不起来,好像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。



“蓝毛傻子,你有没有觉得活得很无聊?”


小绿高高地翘起凳子角,盯着天花板,一手将数学金考卷扔在桌上,发出了不小的声响。还好今天是星期天,来学校自习的同学只有零星几个。


“你活腻了而已,请不要代表全体人类。”小蓝坐在小绿身边翻了个白眼,“自习不是单人单桌吗,为什么又坐我边上?”


小绿拍拍小蓝的桌角,瞥一眼小蓝的作业本:“你是我的好同桌呀,当然要多多照顾你——呆瓜,导数求极值都算错,你这题白送人头。”


“我认真的,你想,每天早上七点半踩点进校,八点准时上课,十一点五十抢食堂,吃完饭回来写作业到一点半,下午两点被迫起来,多累都得坚持听课,五点半下课,六点半开始晚自习一直到九点半,过得像个机器人,真没意思。”


小绿深深叹了一口气,紧接着又说了许多,小蓝的信息接受量顿时增大,他鼻梁上的眼镜都滑下来了。绿毛龟看起来真的很苦恼,要不要帮帮他呢?小蓝呆呆地盯着草稿纸,笔尖在粗糙的纸上缓缓画出一个问号。


过了许久,久到小绿写完了小蓝本子上那道压轴题后,小蓝抬头回答小绿:“喂,我下午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
两人十一点钟走出校门直奔小巷里的小饭馆,还剩两个空位。这家店生意向来火爆,深得学生喜爱,每逢饭点,都要上演学生与校外社会人士的抢座大战。也有学生晚自习时翻墙而出,打包一份海鲜炒饭,回来蹲在教室角落慢慢吃,香气四溢,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变成了流口水的恶狼狮子。小绿和小蓝有时比较羡慕这类人——吃食堂节省了时间,却失去了美食自由,他们上次来这家店,大概是三个月前。


“老板,来份香煎里脊饭,不要辣椒。”小绿说。


“老板我也是!一定要多放辣椒!”小蓝喊道。


“难怪你整天火气那么大。”小绿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,绵长的咖啡香填充了炒菜铁锅冒出的烟火气,它不属于这个地方,却悄无声息地渗透了一方不起眼的小角落。


“你又好到哪里去,高三还没到呢,喝咖啡比喝水还勤快,以后生病输液输咖啡?”小蓝猛地拉开可乐易拉罐的拉环,“嗞啦”一声,清爽洁白的泡沫喷涌而出。小小的气泡从舌尖滑到咽喉,有些呛人——小蓝鼓起腮帮子,开始后悔又跟绿毛龟出来吃饭了,他难过就难过吧,关自己什么事?


“因为咖啡是总裁大人的标配。”小绿学脱口秀主持人摆了个优雅的兰花指,“我都想好了,你长大之后就来我公司打工,每天工作八小时,为我服务八小时,剩下的八小时留给你反思第二天该怎么逗我开心。”


“论自作多情,你称第二,没人敢当第一。”小蓝对应付小绿各种“惊世骇俗”的想法越来越熟练,如同打乒乓球般来来回回游刃有余。


老板做事手脚麻利,不一会儿,两份香煎里脊饭端上来了,边缘微微卷起的焦棕色肉片覆盖在香弹的米饭上,肉汁与酱汁配上黑胡椒粒淋浇,恰到好处。由于两人常年在食堂争分夺秒进食,因此校外吃饭也缄口不言,算是他们之间难得的默契。短短十五分钟,只听得到勺筷碰撞白瓷碗的叮当声。


结账后,小蓝走在前面,宽大的校服裤兜里晃荡着几枚亮晶晶的硬币,发出清风吹拂风铃般悦耳的音响。小绿跟在后面,任随耳边的风掀起发丝与衣领。小巷之中行人本就少,午后更甚,与一马路之隔的繁华十字街口相较,大有世外桃源之感。书店门口的小花猫慵懒地趴在地上喵喵叫唤,素雅的槐花从老槐树繁茂葳蕤的枝条垂下,浸润出沁人心脾的芳香,凉爽的树荫成为大黄狗的避暑胜地。不知怎的,小绿和小蓝最后走成了并排,是小蓝慢了一点,还是小绿快了一点呢,这也不重要了。


路过三家奶茶店和一家水煮店,拐弯,顺着两旁栽满香樟树的小道往前走,穿过富有年代感的老式居民楼,再拐弯,一张半开的蓝色卷帘门静静地站在路边。


“到啦。”小蓝挥手示意小绿跟上,然后撑起门帘使劲向上推,生锈的门经不住折腾,开始嘎吱嘎吱呻吟。


小绿后退一步:“你这看起来不太靠谱啊!不会里面有你请的打手吧,我一进去你们就关门打狗,当然我不是狗,但就是这个道理。”


“绿毛龟,你真是把别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!”


“同学,你放心,这里没有坏人。”


小绿才发现店门口的书堆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男子,二十多岁的模样,估计是老板。他尴尬地说:“不好意思啊老板,我不是不信你,是信不过这个小蓝毛。”


“小蓝同学是我们这的常客,绝对没问题的,我是这里的老板,永乐。”男子平静地拿抹布擦拭着泛黄的旧书,“你可以和你的朋友随便看看。”


“谁跟他是朋友!”两人异口同声。


“那,两位冤家请进。”


此处不似新华书店,有新书的油墨香味,而是陈年老灰与潮湿书页积攒出的霉味,五个高大的书柜将店面切割成匀称的间隔,刚好挤得下两个人。仔细一看,既有封皮上写着歪歪扭扭名字的教科书,也有深宫虐恋古风言情,甚至唐代志怪小说与厚厚的明清话本也有——小绿惊呆了,这莫非就是传说中万能的二手书店!


小蓝蹲在小绿身边笑嘻嘻地说:“快感谢我吧,这里的宝藏多着呢。”


“你每天晚自习之前就是偷偷溜到这里来找乐子啊,太不仗义了,都不叫我。”小绿翻开一本叫《青楼梦》的小书,又立刻关上了,脸红着塞回去,恨不得将它锁在书柜的最里面。然而似乎徒劳无功,手忙脚乱之下,他翻开了不知哪个分区的《道德经》,佯装认真阅读,但飘忽不定的眼神是藏不住的。


“哟,你脸红啦?”小蓝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小绿的表情变化,一阵红一阵白可太好玩了。他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面红耳赤,幸好叫永乐留下它,否则就见不到绿毛龟精彩的表现了。


“对了,差点忘了正事,绿毛龟你过来——好玩的在这儿呢。”小蓝拉着小绿到了最大的书架边,上面摆放的不是书,而是许多电影底片,巨大的光碟被整齐封装在印着剧照的纸袋里,封面上有薄暮夕阳下独自抽烟的寂寞女郎,也有的是美式威猛雄壮风格,还有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之类的经典红色电影,种类丰富,令人瞠目结舌。


永乐站在他们身后说:“这是某位退休老教师卖给我的,现在都不用放映机看幕布电影了,我留着也没意思,你们喜欢就随便挑吧,不要钱。”


“这位老师究竟是什么奇人,品位高雅,爱好广泛啊。”小绿啧啧称叹,几乎每部电影都是顶级佳片,非常符合他的胃口,当然也有他没看过的。


“哇哦,泰坦尼克号欸,我喜欢。”小蓝眼尖,瞄见一个袋子上印着茫茫大海与巨轮,就拿起来了,“我要这个。”


小绿翻动纸袋的手停了片刻,他无奈地吹了口气,仿佛在吹走扬尘。


鲜少有人访问的书架积灰严重,这一吹掀起不小的灰浪,小蓝直咳嗽:“咳咳咳咳……绿毛龟你该不会是妒忌我抢先拿了吧。”


“不可能。”小绿干脆地否定,“我早看过了,俗套剧情。”


“那我就收下啦,多谢你把它让给我。”


“哼。”


小绿挑来挑去也没想法,有个印着梁朝伟头像的袋子吸引了他的眼球,另一位主角的脸被屋檐上滴下的水打湿了看不清,朦胧模糊的色调应该是港片。


《春光乍泄》么……挺有意思的片名,影帝出演,想必是部有思想深度的好电影。刚好小绿没看过这个,就把它收下了。


对于学业繁忙的高中生来说,只要不学习,时间就会变得飞快。在打打闹闹中,太阳走向了西边回家的道路。他们也告别了永乐。


“我这小地方塞不下太多同学,你们安利本店请不要太过张扬。”永乐递给小绿和小蓝两张餐巾纸来擦干净脏兮兮的手,“二位有空多来。”


“真是个古怪的老板。”小绿揣着大大的电影碟片,走出很远之后才说出了第一句话。


小蓝欣赏着天边的彩霞,把手背在身后,悠哉悠哉,像个公园大爷:“他就这样的,爱安静,喜欢老物件,适合开书店。”


小绿也抬起头,浅粉的云朵如娇嫩欲滴的桃花在眼前绽放,熔金色的阳光穿透略厚的云层,宛若镶上了金边。飞机从头顶划过,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烟,这是证明它来过的痕迹——又如水墨轻轻晕染在天空的画布上,化作庄周笔下的追风马。


“今天天气不错。”小蓝掏出手机,对准可爱的晚霞,拍了个照。


“‘朝霞不出门,晚霞行千里’,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。”小绿眯起眼睛远眺消失在天际的飞机。


望着小绿的侧脸,小蓝内心升起一股新鲜感与喜悦感——很少有人愿意跟他一起欣赏天空的美,上一个人,还是他孩童时的玩伴,但随着小小少年日渐长大,伙伴们慢慢变成行色匆匆的人,又只剩他一个了。


奇怪的情感驱使之下,小蓝拿小指头戳戳小绿的肩膀,音色轻柔:


“原来你也喜欢看天啊。”


“嗯,喜欢。”


小绿微微侧身,用只有小蓝听得清的声音回答。


太近了。若有若无的咖啡香萦绕在小蓝鼻尖,绿毛龟家的洗衣粉也掺和了咖啡粉吗?他失去了自由大口呼吸的勇气,声音太大,会被发现的,但人总要呼吸的,憋着更难受。


忽然,小绿怀中被塞了什么东西,他低头一看,正是那张《泰坦尼克号》的光碟。


“别问为什么。”小蓝恢复了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笑容,跳了两步,他和小绿的距离被拉开了,“未来的总裁大人可要好好提升艺术鉴赏水平,我等着你啊!”


说罢,小蓝越跑越远,他冲过了一个又一个拐弯路口,忽视保安大爷惊异的目光,穿越大大的校园广场,三步两跨从一楼到五楼,一刻也不敢停息,书本文具盒全部抓进书包里,风风火火背起包准备开溜。


“蓝毛傻子......你跑那么快干什么,我都追不上你了。”


小绿气喘吁吁地拦在班门口,满头大汗,身上的白衬衣也被汗水浸湿,隐隐露出肌肤。


“我妈叫我早点回家吃饭,再见!”小蓝感觉脸上无比滚烫,再也不能和绿毛龟好好待在一起了。他将身子一扭,从小绿胳膊底下钻走了,像极了鲁迅先生笔下的猹。


太阳几乎要完全落下了,小蓝回头,小绿还站在原地,小绿的脸就这样模糊在暮色中,最后成为毫不起眼的小圆点。


“小蓝,小蓝?醒醒。”


小蓝睁开眼睛,对上了小绿关切的眼神。小绿不再是梦里的少年模样,多了几分成年人的沧桑,而他也是。


“你昨天一定很累,所以我让你多睡了一会,现在早上十点。”小绿往小蓝的咖啡杯里倒了温水,递给他,“喝点吧,润润喉咙。”


“谢谢。”


接过水的时候,小绿那只戴尾戒的小拇指与小蓝的无名指触碰了一下,一瞬间又分开了,极其细微的动作,以至于两人都没有特别在意——因为这是很正常的,工作时递交材料文案都会跟别人产生肢体触碰,没必要大惊小怪,又不是小孩子了。


杯子似乎被人洗过,残留的咖啡味淡了不少,小蓝久违地尝到了白开水清淡的味道,自从毕业工作以来,舌头在酒水与咖啡之类的人工饮品间流连,他几乎忘记了水的本味,也几乎忘记了曾经的日子。


和小绿做了初中高中的六年同学,应该算很久很久了,可是关于他的点点滴滴,都藏在了细碎的日子里。小蓝挖掘脑海中少年依稀存在的残影,如同挖掘河床淤泥上破碎的云英石粒,它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,铺满了整条河道,它哪里都在,却哪里都找不到,摸不着。


他以为他会记得很多,但好像,被记住的只有那个有那个有趣的下午,那片温暖天空的彩霞。


“哦对了,今天的朝霞很好看。”小绿笑着举起手机,“我起得早,就拍下来了。”


手机屏幕上,朝霞与朝阳同在,两者交相辉映,纯洁的光芒充满希望,是一番与晚霞不同的好风光。


“那说明,今天天气不错。”小蓝也笑了,拍下小绿手机上的朝霞。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,不过再看见了,也不会是同一个朝霞了。


“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。”小绿挑眉,意味深长,“怎么感觉这个对话有点耳熟?”


共同的回忆,已然成为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小暗号。


“B城即将到站,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好……”机械女声开始播报,敲响了分别的钟声。


小绿的行李比较简单,他稍微检查了一下,确认没有遗失后,向小蓝示意:“我走了,再见,有空来找我啊,请你吃饭。”


“知道了,好好工作吧大总裁,再见。”


“嗯。”


火车驶入站台,缓缓停下。小绿拎起行李,下车,融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。行李箱轮在大理石板上摩擦的噪音,亲朋好友道别的呐喊,以及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,都迫不及待地挤入了混乱的交响曲。


小蓝听不见小绿的脚步声了,或者说,他听不出来了。以前绿毛龟要吓唬自己,总会悄悄绕到他身后,蒙住他的眼睛,玩“猜猜我是谁”这种幼稚的游戏,久而久之,他就有了辨认脚步声的独特异能。但是现在,他听不出了,小绿好像跟别人,变得一样了。又有可能,他也跟那些感官愚钝的人,变得一样了。


小蓝坐在座位上,发现脚底好像踩了什么纸条,他捡起来,上面是小绿清秀的字体。


我装惯了假,


也是因为人人都对我装假。


只有对你,


我说过句把真话,


你听不出来。


是张爱玲的《倾城之恋》。


看来绿毛龟毕业这么多年,也没有荒废文学研究嘛。


小蓝将纸条折叠好,放回包里。他不再回头,所以他也不知道小绿有没有回头,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。他又有点想回头,毕竟《泰坦尼克号》里的男女主回头对视,可是超级浪漫的啊。


火车停站两三分钟就开动了,窗外的树木像长了腿一样飞快地后退。小蓝没有回头,只看着前方。


也许他们越来越远,也许这是必然。





END.




终于在开学前写完了,故事很平淡,但我在脑内构想了很久这个场景。渐行渐远型cp从来没试过,个人比较喜欢此类风格,就写了。


想不到说啥了,那就祝大家开学愉快,生活顺利,多去逛逛二手书店(?)好玩的东西真的有很多哦

评论 ( 17 )
热度 ( 105 )
  1.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千帆liya mile | Powered by LOFTER